大家把自己的心念照顾好。
如果你看到一个人的手经常不受控地抖,就不会让他帮你刷洗一个珍贵的杯子。为什么?你对他不受控的手没有信心,不相信那双手能够洗好杯子。除非你是一个不理智的人,才会相信他,让他帮忙刷洗杯子,然后你的杯子成功地被摔坏了。
如果他的手是可以被控制的,像我们现在的手一样,可以握拳、打开,可以向左、向右,可以拿起、放下一些东西……那我们就可以相信他。他的手服从他的操控,就会合理地为我们做一些事,不会把杯子打坏,也不会把水溅得到处都是。
我们现在坐在这里,稍微关注一下自己的内心,就会知道八万四千种法门不多。“佛说一切法,为度一切心。若无一切心,何用一切法?”众生何止有八万四千种心呢?我们坐在这个地方,哪怕一分钟,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。
这颗心没有办法听你的话,它到处游离、各种想象——那个人的衣服有点长,不好看;那个人的头发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;那位师父的胡子为什么留着不剃呢?那位师父剃完头、剃完胡子会是什么样子呢?前两个七结束吃馅饼、吃包子,这个七结束吃什么呢?……我们的心,一分钟都控制不了。
有一个居士对我说:“哎呀,师父,我根本就看不住我的心,只能看住几分钟。”我说:“几秒钟。”他说:“对!几秒钟。”你坐在这个地方,稍微关注一下你的头脑、你的心,就会得到两个感悟:第一,八万四千种法门不多;第二,你的心非常不可信。但你就相信这颗到处跳动、到处游离的心,就像信任控制不了的手一样——你信任它,杯子就碎了。
为什么你从无量劫至今仍未解脱?就是你信了不应该相信的,应该信的却没有相信。你的心非常不确定,偶尔有一些信心、一些出离心、一些烦恼等等,这都很正常,因为它不受控。
曾经我认识的一些居士对佛法、师父、三宝很有信心,表现出不得了的信心。通常谁和我说很有信心时,我都会说一句话:“看看再说吧!”
因为我太了解我们的心,它太不确定了——今天想上天,明天想入地;今天看所有人都是佛,过几天看所有人(包括自己师父在内)都是魔……我们的心就是这样。
我有一个徒弟,我曾认为他对我是最有信心的。后来他问我关于他家里的一点小事情,我稍微批评了他家人几句,他就把“枪口”指向了我,把我骂了一顿,而且骂得很世俗,非常难听。我只给他回了一句:“南无阿弥陀佛。”他一直骂,我一直回:“南无阿弥陀佛。”过几天,他害怕骂师父要下地狱,又对我一顿忏悔,我仍然回复:“南无阿弥陀佛。”你看,众生的心可信吗?太不可信了!
所以,大家坐在念佛堂当中,唯独念这句“南无阿弥陀佛”可信,其余生起什么样的心,都不可信!
除佛以外,所有的心都是客尘。《楞严经》里面讲:“不住名客,住名主人。”什么是“住”?这句“南无阿弥陀佛”的名号就是“住”。除这句名号之外,你所有的想象、想法都是“客”,都是“不住”的,都不值得相信。为什么?它不可控。
我们为什么要闻思?如果你是一个爱学习、爱闻思的师父或者居士,那我建议你多学经论。依靠经论去梳理自己的心和思想,让自己的思想在某一个层面上,尽量是可控的、是有理路的。
如果你是一个不喜欢学习、闻思的人,那我建议你就直接超越你的心。怎么超越?三个字——不相信!
不相信自己的心,就代表着你心里所有好的、坏的,干净的、不干净的……关于轮回或涅槃的各种想法,全都不相信了。你超越了相对的轮回、相对的涅槃以后,只依于佛语、只依于名号,这才是真正的信心。
所以,什么是信心?不相信自己,就是真实的信心。
“我现在相信佛啊!”其实只是“你相信自己信佛”。当有一天你生起一个想法:哦,我对佛好像没有信心了。也是“你不相信自己信佛”而已。
你必须把“你”从中间拿掉,变成“信佛”,就不存在“你相信自己信佛”了,这个逻辑大家思考一下。
“信佛”,还是“你相信自己信佛”?如果是“信佛”,那么佛是不动的、是“主”,你的信心就不会变;如果“你相信自己信佛”,那么就有可能变成“你不相信自己信佛”。
因为“你相信自己信佛”,是源于你一些好的想法呈现出来了,所以你相信了。如果有一天不好的思想呈现出来了,你就有可能退失信心,所以你只是在“自娱自乐”。
为什么净土法门或者真正的佛法是“依法不依人”呢?这个“人”一方面代表某一个人;一方面代表你的心和各种想法。
你坐在这个地方,观想极乐世界如何庄严,就会想:哎呀,太好了!我一定可以去!念会儿佛又想:哎呀,我有这么多贪嗔痴,去不了了!——你永远相信那颗不可自控的心,就像你相信不可自控的手能刷杯子一样。你不会傻到让一个手不自控的人刷杯子,但是会愚蠢到相信一颗不断游离的心,这就是无明!
你稍微关注一下自己的心。拿一个小本子、一支笔,坐在这儿五分钟,把你所有的起心动念都写下来,最后你一看——乱七八糟!根本不晓得是什么,而且都不是一个“剧本”,可能是张飞和孙悟空打起来了,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。这就是我们的心,“心如猿猴”,跳个不停。
这样的心可靠吗?不可靠!既然不可靠还信它干嘛?不要信,直接信佛多好!直接信佛才叫“真信”。
你通过某一种方式、通过一些学习了解,然后信佛了。这个信是“真信”吗?不是。为什么?一旦你的了解淡薄了,你的信心也就淡薄了。
大家思考一下,你产生信心,是因为了解产生的信心,还是因为不了解产生的信心?你会说:“因为我了解,所以才有信心。”可如果你真的了解,还需要信心吗?你知道水可以解渴,喝水时会需要信心吗?需要说“我相信水可以解渴”吗?所以,“了解”是一个相对层面的东西。
《三摩地王经》云:“眼耳鼻非量,舌身意亦非,若诸根为量,圣道复益谁?”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意并非正确,它是由人类的无明所呈现的。
如果你是一条狗,你有狗的眼耳鼻舌身意的呈现;如果你是不同的六道众生,你有不同六道众生的眼耳鼻舌身意的呈现。
眼耳鼻舌身意不是正确的,所以叫“非量”。若它们是正确的,那么圣道又能利益到谁呢?如果我们的所见、所思、所想是正确的,那佛就是不正确的,我们学佛有什么用呢?没有用。
什么叫“出离”呢?出离就是“不相信”——不相信自己的妄想分别。你与自己的妄想分别保持一定的“不相信”,这就叫“出离”。
什么叫“菩提心”呢?相信具有觉悟的、智慧的言教,让你的心向往觉悟、菩提之道,这就是“菩提心”。
这种觉悟之道一定会呈现两种功用:一是希望所有的有情生命体都能达到觉悟;二是希望自身也能达到觉悟。当你的心趋向觉悟以后,必然会呈现这两种功用。
所以,菩提心的“体”,就是“觉醒之心”;菩提心的“用”,就是“为利众生愿成佛”。
现在这个社会上,有很多抑郁症、狂躁症患者。为什么?就是因为他太相信自己了,脑子里不停地“打架”,打不赢,就抑郁或者狂躁了。
“皈依佛”的意思是什么?——不相信自己。皈依佛,就是依靠佛。依靠佛,你还相信自己,那怎么依靠佛?你只能把佛陀的东西进行过滤,过滤成与自己习气相应的东西,这就扭曲了佛法。
我们净土法门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,就是靠佛!你与佛面对面,中间没有“你需要”与佛面对面。
“我相信我能往生极乐世界。”不需要“你相信”,佛说了:“若不生者,不取正觉。”“相信”代表一种假设、有可能,而“若不生者,不取正觉”不是假设,是决定!
一百度的油烫手,是决定的事,不是假设。佛成佛也是决定的事情。如果佛成佛这件事情决定了,他的愿就决定了;如果愿决定了,“若不生者,不取正觉”——只要你念佛“不生”,佛就不可能成正觉。
所以,佛成正觉的“生命”与众生念佛能否往生是一体的。佛能不能“活”着,他能不能成为佛,就取决于我们念佛能不能往生。如果我们念佛不能往生,佛就“死”了,他成不了佛。
而现在佛已经成佛了,那就不是假设,你念佛就一定可以往生。只要你不相信自己的胡思乱想,就够了。没有什么可相信的,因为它是决定的!
我理解的“信”,就是“选择”。选择什么?选择相信、选择解脱、选择往生。不是我“相信”我能往生,而是我“选择”往生。
“设我得佛,十方众生,至心信乐,欲生我国,乃至十念,若不生者,不取正觉。”很多大德解释说:“‘至心信乐’,就是信;‘欲生我国’,就是愿;‘乃至十念,若不生者’,就是行。信、愿、行三资粮具备以后,就能往生极乐世界。”包括蕅益大师、莲池大师在内的大德都是这么解释的。
但是《观经四帖疏》中这方面的阐述并不是很多,它就是完全依靠,包括我们的信、愿、行,都是靠佛的愿力呈现的。
“至心信乐”是什么意思?就是:“你想不想快乐?”“想!”“你愿不愿意快乐?”“愿意!”“你愿意快乐就要干嘛?”“念佛!”——这就是信、愿、行,就这么简单。
一句名号,就表达了你想快乐的心、向往快乐的心、愿意去极乐世界的心。所以我们经常说:“一句名号当中,就具备了三资粮。”
很多学净土宗的人经常问:“欸,你有没有信心往生?”——这是一句废话!别人问我:“师父,你能不能往生?”我说:“不知道。”往生现在对我来说、对我个人的心来说,不是我的经验,而是一种假设,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到那里去。
但往生对佛来说,是不是假设?不是,因为佛已经成佛了。而我们净土宗靠的就是佛的信仰,所以,往生对我们来讲就不是假设了,它就是一个决定的事实!
所以,你问我“能不能往生”,从我心的角度来说,我说“不知道”,因为它是假设;但从佛的角度来说,你问这句话没用。因为这是一个决定的事,没有能不能,只有能!
如果我跟你说:“哎呀,不一定吧!”我但凡说出“不一定”这句话,就代表佛有可能没成佛,那不就是谤佛了吗?所以,当你说“不一定”的时候,其实是说“你觉得”你不一定。当你说“你觉得”你不一定的时候,就和佛的愿力没关系了。因为佛的愿是决定的,你往生就决定;佛成佛是决定的,你往生就决定!
我们能不能往生,与佛能不能成佛是一体的,像跷跷板一样,这边一动,那边就一定动。所以,我们讨论能不能往生是没有意义的,对净土宗来说,这句话绝对是一句废话!
或者你说:“我害怕,万一我往生不了呢?”当你害怕的时候,说明这件事对你来讲是假设。当你假设的时候,你的心相信的是你自己的想法,你没有信佛,你和佛中间隔着一个“自己”。
如果你说“我相信我能往生”,而不是“我能往生”,那有一天,你就会说:“我相信可能我往生不了。”
除非你说:“我连阿弥陀佛都不相信。”你不相信阿弥陀佛,也是你不相信“你自己相信阿弥陀佛”而已。
你那颗天天跳动的心根本不可靠,怎么办呢?你只有一种选择,选择相信!
有人说:“师父,我这个信心怎么修?”我说:“信心修不了。”信心就不是修出来的,它是选择。如果你非要说信心是修出来的,那我就告诉你,但凡你能修出来的,都会离开你——一切有为法,皆是不定的。
十年前我见过的居士,十年后还和我讨论信心。我说:“你一边待着去吧!哪儿凉快你就去哪儿!”信心是你选择的,不是你修的。你要认为是你修的,十年前你有,十年以后可能就没有了,因为你有不同的因缘。
信心就在那里,你选它,它就是你的。它不需要你拿个凿子敲出来,这么凿一下、那么凿一下,这么敲一下、那么敲一下……它不是一尊佛像,需要你雕刻。佛像就在那里,你去选择它;解脱就在那里,你要去选择它。
所以,我们往生不是很确定的事情吗?只有一件事情让往生不确定,就是佛成不了佛,或者佛现在成没成佛还不确定。
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,什么事?蕅益大师说了,就是“你愿意”。每天早上起来,你深情地、真挚地看着佛,说出三个字:“我愿意。”然后念十句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
“愿生西方净土中”的“愿”是什么意思?就是“我愿意”。在座的各位谁不想好呢?没有人不想好,都愿意。
有人说:“我觉得有点缥缈呢?”就是因为你相信你自己了。大家以后但凡发现自己的内心有了躁动,觉得信心不够,或者觉得自己怎么样了,就记住——你信你自己了,你没信佛,所以你的心才有了变化。
为什么?因为你信了自己的“客”,而念佛的人信的是“主”(不是上帝那个主,是主人的主)。谁是主人?阿弥陀佛是极乐世界的主人。我们信的是“主”,不要信“客”,他力法门就体现在这个地方。
易行道的“易行”就在这里,易行道的意思是“决定”。难行道是你自己去干、自己去修——出离心、菩提心、无二慧、六度万行、般若波罗蜜多……都要自己去修。
易行道是什么?易行道不用修,而是“选择”——我选择,我接受,我继承。这就是道的不同。
我们有三扇门能进这个院子,天王殿那扇门经常锁着,旁边的两扇门其中一扇偶尔开,其中一扇一直开着。为什么中间的门经常锁着呢?因为寺院有个规矩:一般正门都是诸山长老或者国家领导来访才能开,有级别之分。级别不够,正门走不了,但所有人都可以走边门。
“边门”就是易行道,“正门”就是难行道——你的内心要达到一种境界才能解脱,否则你就进不了法身的门,也进不了解脱的门。
你想走正门就要努力呀!从一个小和尚开始,出家几十年……即便你出家一辈子,如果没有干出名气来,不是诸山长老,你还是得走边门进院。
即使你是诸山长老、某个寺院的大和尚或方丈,甚至是省级的会长,这样的身份也不一定完全走正门,一般只有佛教的最高领袖才有资格。
我们传戒的时候,如果迎请一些大和尚或者戒和尚过来,就会打开中间的门。世间人从平民百姓、村长到各级领导,只有达到一定级别的人才能走这扇门。能走这扇门的人不多,很少——这就是难行道。
但旁边的门则不同,任何人都可以进,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——这就是易行道。我们的目的并不在于走哪扇门,而在于进来;我们的目的不在于解脱的方式,而在于解脱。从哪扇门进院无所谓,并不是从东门进来看到的景色就会不同,其实都是一样的,只不过代表了不同的身份而已。
净土宗不正是易行道吗?非常简单,只要是念佛的人、只要是想去极乐世界的人,都可以往生。
有几点大家务必要牢记。我刚刚做了一个比喻:你不会信任一个手不受控的人来为你清洗杯子,同样,你的解脱也不应该依赖你那颗无法控制的心。
你要相信谁?要相信阿弥陀佛的愿力。“观佛本愿力,遇无空过者,能令速满足,功德大宝海。”世亲论师在《往生论》里面讲得很清楚,往生是依靠佛的愿力。
我可以保证,现在在座的几十个人,没有任何人不能去极乐世界。而且按照经典的描述,在座的所有人绝对都是上品上生,下品都不可能!为什么?下品是造恶凡夫,中品是小善凡夫,上品是大善凡夫。
我们都是大善凡夫。在这四个七期间,我们都在大声地念佛,有的人小声地念,但不管怎么小声念,也坚持四个七了吧?不管你愿不愿意,你在这也念了四个佛七。佛可不管你愿不愿意,佛不看你的意愿,因为佛知道,你愿意的心是假的、不愿意的心也是假的,佛就看你念佛名号!
我们念了,还念了四个七,这就可以了!况且我们偶尔会感觉:哎呀,念得还不错吧!——佛马上知道了。凡是我们有不好的心,佛都不理;但凡有一点好的心,佛必须得“拿下”!
《地藏经》里面也说了,但凡你修“毛发善事”,鬼王都来保护你。佛有一双清净的眼睛,只要你做好事他就记着,然后他会救度你。
阿弥陀佛在极乐世界肯定知道:玄中寺有一群人在打佛七,天天喊佛号呢!因为阿弥陀佛具有这样的神通,他肯定会知道的。
我们又念佛,又行持善法,很多人又受持八关斋戒,偶尔还会发菩提心,想着: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了,一定要利益众生……我们具备了所有大善凡夫最顶级的资粮,那肯定会上品上生,坐于紫金台之上!善导和尚在《观经四帖疏》里把这些讲得非常清楚,上品上生大善凡夫嘛!我们在座的人都是大善凡夫,都是上品上生。
大家不要想:哎呀,我是中品或者下品吧?下品想都别想,不可能的!想去都没份儿!那得杀父、杀母、杀阿罗汉,你根本干不了这事,而且这坏事还得干一辈子,不能只干一回。所以,你根本下品不了,老难了!你只能上品,就“凑合”吧!
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,下品不允许,只能上品上生。而上品上生是“花开见佛悟无生”,至少是初地菩萨以上,搞得好的话,八地菩萨或者成佛都有可能。
这不是依你的想法。要依你的想法,你会认为:我有烦恼啊,是不是得到下品去了?你是大善凡夫,你依的是佛语,不要依你的想法。
所以,大家不要总去关注自己想了什么、做了什么。事实上,我们的信心非常不可靠,我们的想法也非常不可靠。你信,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;不信,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你道心好,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;道心不好,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你念得高兴,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;不高兴,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……
因为,相不相信、道心好不好、高兴不高兴,都是你自己不可控的想法。如果道心和信心是你可控的,那 OK!我祝福你,你很牛了,说明你的内心有一定的受益了。
事实上,我们现在的信心也好、道心也好,都是虚妄的——今天好、明天不好、后天又好……反反复复。虚妄的东西都不可信,信它干嘛?
那要信什么呢?信佛愿、信佛恩、信佛因缘——“若不生者,不取正觉”!
回向。
(2024 年 12 月 10 日 果然师父开示于玄中寺念佛堂)